眼前的女子风姿绰约、贵气逼人,她和你说话时是亲切有礼的,但刻在骨子的优雅又令人觉得高不可攀。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客人,沐夫人一举一动都谨慎至极,虽然这时她还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当朝南长公主。
“京城太守家的幺子才华横溢,十四岁高中解元闻名京城,圣上特招进宫。殿上,他文贯古今、针贬时事,一席话赢得圣心眷顾,盛赞其有状元之才,还说下有婿当如此的戏言。可是这话有位公主却刻在了心底,心高气傲的她那日正躲在屏风后偷看,沐夫人你见过比星星还好看的眼睛吗?”
沐夫人如坐针毡,嘴唇微张却紧张地说不出话来。她一直以为夫君是个家世凄惨的秀才,不曾想他……
女子也不需要她的回应,接着说道:“公主芳心暗许,已将这少年当做未来夫君。可惜呀,公主没等到少年成为状元,就听到了少年为区区一位村姑惹怒太守远走京城的消息。骄傲的公主再也坐不住了,她派人找到少年并暗示圣上有意将长女许配给他,甚至许诺二人大婚后少年可纳那名村姑为妾。落花有意流水无情,最后公主只等来了少年一句“承蒙错爱,不敢高攀”。”
南长公主懒懒地放下茶杯,涂满蔻丹的指尖晃得沐夫人心神难安,她贴身的里衣也早已被冷汗浸湿。
“你说这故事里的公主是不是很可悲?作为胜者的一方,沐夫人想必颇有心得吧。”
沐夫人煞白了脸,颓然跪下:“公主,民妇不敢……”
南长公主美目微瞪,厉声叱道:“你当然不敢!本宫与你是云泥之别,那沐长书瞎了眼被野狗叼了心才会看上你这等贱妇!”
“瞧瞧!这山野生活倒也挺自在的。可是呢本宫心眼小,十分容不下你们这般好过。沐夫人,你说本宫是拿那太守一家,还是这床帷后的小婴儿撒气好呢?”
手心已被指甲掐出了血,沐夫人浑然不知,她惶惶然哀求着高高在上的公主:“民妇才是这一切的祸因,还请公主网开一面放过夫君一家!公主就算让民妇以死谢罪,民妇也绝无怨言!”
“本宫对你的贱命不感兴趣,只是一定要让沐长书尝尝被负心的滋味,沐夫人,你想必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。”
“民妇必定令公主满意,只求公主高抬贵手,放过其他无关之人。”
沐夫人已别无选择,她曾以为此生能遇见夫君是上天奢侈的眷顾,却不曾想这是一笔还不了的债。
公主何时离开的,沐夫人一无所觉。她踉跄着坐回床边,麻木地拿过未完成的绣品。空洞的双目,已泪如雨下。
……
“阿竹,你真舍得下阿枫?她还这么小……”
“长书,我早就厌弃了这般无趣的生活。那人许我一生富贵,你若放我自由,自然会以重金……”
沐长书狠狠扫落了桌前的花瓶,瓷器破碎的动静惊醒了沉睡中的婴儿,但这次不会有人赶过来给予她温柔的抚慰了。
“好一个无趣!好一个一生富贵!好一个放你自由!别用你的虚荣践踏我的自尊,无心之人,我沐长书也不会卑贱强留!”
沐夫人如愿以偿接过那一纸墨字,在看清上面的内容时眼眶一涩,连忙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毅然转身迈出了家门。
“阿竹……”身后的沐长书凄惨唤了一声,他后悔自己为何没有放下无谓的自尊再试着挽留一次,但阿竹的身影终究消失在了迷蒙的晨雾中。
时值深秋,漫山遍野的红枫灿若云霞。秋风萧瑟袭过,整座落雁山都在沙沙作响。山脚处,有妇人与一男子在满目飘飘洒洒的红叶中临别赠言。
“夫人,如今你孑然一身,不知将往何处?”
“自是寻那清净处,青灯古佛下赎罪了却余生了。公子你又有何打算呢?”
“我正想了却这荒唐前半生,倒不如也同夫人一般了。”
陌路相逢,殊途同归。两年后,世间再也没有了沐夫人和阿竹,只有黯然神伤早早栖身于孤冢下的芳魂。同年,南长公主自愿和亲番邦,举朝盛赞公主高义。前月,南长公主薨逝。
……
“沐家人等下定是要带着阿枫一起回京了,日后你若再见她一面可就难喽!”
林公子淡定回道:“这满屋书卷沐家人怎么可能搬得完,我自然要留下来安排人手打理好,日后再前往沐府亲手交于阿枫姑娘了。”
“啧!你沐伯伯若是知道你这一肚子坏心眼儿,九泉之下不定怎么跳脚呢……”
“沐伯伯答应过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,三年后,我会让沐伯伯知道他没有看错人。”
“哦?!岳华,你可算是想通了,甚好甚好!我早就说嘛,不用投身军队,一样能报效朝廷,至少我和你娘亲也能多睡几个安生觉。”
林公子望着父亲掺着银丝的两鬓,心中生愧,但嘴上依然不留情地戳穿道:“这些年来,无论夜里如何狂风暴雨、电闪雷鸣,父亲您自是酣然沉睡、高枕无忧,孩儿很好奇您是如何缺了那安生觉?”
“臭小子!反了天了还……”
“敬文,我与阿枫这就回京城了。再会!”
出声的是阿枫的大伯,他也不等两人回答,就示意一旁的丫鬟拎过阿枫手里的行李。处事之果决,可见一斑。
阿枫心中一痛,嘴唇微动终是无言地踏上了早就候在山脚下的马车。世上不会有谁能无限包容她的任性了,父亲临终时说的话历历在目,她必须要替父亲向京城两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长辈转达一句抱歉,为父亲年少时的任性,也为母亲临终时都无法放下的歉疚。
“死丫头,你忘东西了!”
阿枫猛地撩开帘子,一只熟悉的身影正巧窜落在她腿上,倒把随后上车的沐大伯给惊了一下。
已探出窗外的阿枫自是不觉,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于婆婆气喘吁吁的模样,不过于婆婆的声音还是那般中气十足。
“这只猫原就是你的死鬼爹硬塞给我的,如今你要走了,怎能落下这小讨债的?”
“婆婆……”阿枫再出声时已是泪眼婆娑,离开,她有万般的不愿意,落雁山就是她的根。京城千好万好对她来说也只是纸上的几道墨痕,是看到了、听到了也不会留心的异乡。
沐大伯已吩咐车夫:“动身吧。”
不!我要留下……手腕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,阿枫茫茫然低下头,是沐大伯将已半站起来的自己死命攥住了。
“当年我一时心软放阿弟自由,却令他落得这般结局。今时,你恨我怨我咒我都好,都休想我放手,京城你是去定了,沐家你也是回定了!”
于婆婆也急忙劝道:“是啊,生火做饭、上山砍柴、下地农忙这些活你能干吗?留在这儿还不是要劳累我这把老骨头?丫头听话,走吧,京城才是你的家。”
车夫挥动长鞭,待命的马儿鼻中打出一个响啼。伴随着老长的嘶鸣,马车载着念念不舍的阿枫告别了于婆婆,告别了落雁山,也彻底告别了无忧年少。
前路漫漫,不知还有几多风雨……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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